为什么人们不愿多谈死产？

玛丽和她的母亲

我对玛丽出生时的回忆并非充满了悲伤。当我回想起那一天时，我深深地感到自豪。我生下玛丽后，第一眼看到她时，我感到一阵强烈的爱意，就和我对儿子的爱完全一样。

八个月前我看见验孕棒上的蓝线时，像所有的准妈妈一样，我也憧憬过玛丽的未来。

如果是别的死亡方式，人们往往还有共同的回忆，但死产不一样。如果孩子生下来是死的，就不存在共同的回忆，于是母亲失去了谈论和怀念自己孩子的机会。

起初我提起玛丽时，别人的尴尬反应总会激怒我。我现在较能理解他们了。死亡是个很难讨论的话题，尤其是孩子还没生下来就死了。

然而我坚决认为，我们需要挑战自我，需要做到更加自如地谈论死产。

很多人以为我并不愿聊我的女儿，这不难理解。

有些人特地走到街道对面，以免与我交谈。有些朋友则会提起玛丽的名字，问她的体重，或者问她长得像我还是她父亲，那时我总是激动不已，也万分感激他们。

我觉得人们不提她是最残酷的事情。

从前谈起玛丽时我总是哭，即便现在偶尔还是会哭。但别人问起她对我来说却是种慰藉，因为这在某种程度上给了我悲伤的正当理由。而对玛丽死产的忽略给我一种她丝毫不重要的感觉。

所有的死产儿都必须登记。我们去为玛丽登记时，友好的接待员把我和丈夫迅速领进了登记员的办公室，免得我们待在一群骄傲的父母和新生儿之中苦等。

为了减免家庭的痛苦，有些医院现在安排登记员来登记出生或死亡。这些体贴而简单的变化起了很大作用。

根据法律，死产儿必须正式埋葬或火化。玛丽被安葬在森林墓地公园里的一棵儿童树下。树的四个大树干伸向天空。知道她在一个美丽的地方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她有一块简朴的木质匾额，上面只标着一个日期——她的生辰，也是她的卒日。这是我觉得尤其不幸的一点。

和半数产下死胎的女人一样，不到一年我再次怀孕了。

很多朋友似乎感到欣慰，但对我来说那是痛苦与恐惧交织的九个月。我对自己的身体能否诞下活婴没有信心，始终提心吊胆。

玛丽的死因一直不得而知，这更是加重了我的忧虑。这是死产所造成的长期影响，却鲜有人讨论。

我不愿被玛丽的死定义，也不想要别人的同情。我有一个充满爱的家庭，生活很幸福。我不想让14个月后出生的伊迪（Edie）或者亚瑟的生活从此被姐姐或妹妹的死亡蒙上阴影。

艾玛（Emma）和儿子亚瑟

但我确实希望别人明白，玛丽是我的第二个孩子，她的死改变了我的为人之道和当母亲的方式。

影响并非全是负面的。那段经历让我得到了情绪层面的顿悟，拥有更大的同情心，却也有时令我感觉自己和同龄人不合拍。

我对怀孕的观念也转变了。我不想参加朋友的迎婴聚会，当她们检查预产期时我会感到担忧。不是因为我觉得死产一定会发生在她们身上，而是我从自身的经历中明白，这并非没有可能。那段经历使我有了不同的看法。

当我遇见其他因为死产而失去孩子的父母，我总感到安慰。

死产会给你带来巨大的变化。我在研究过程中遇到了露丝·罗杰斯（Ruth Rodgers）。罗杰斯在女儿斯嘉丽（Scarlett）死产后，放弃了自己在城市里的好工作，如今正在参加助产士培训。

我遇到的很多专家和临床医师都坚信，我们需要谈论死产，谈论死产对家庭产生的影响以及人人对此讳莫如深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可以说，不谈死产就无法加强对死产的预防。我们拒不承认某一事实的话，又怎么能改变现状呢？

译者：李艺

编辑：钦君

原文选自：B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