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艺术珍宝遭遇后继无人的尴尬
上午11时左右,高原温暖的阳光已把整个巷子照得透亮,瑟瑟秋风已然褪去。依然故我地沉浸在古老说唱艺术的赤列老人始终站立着,时而闭目吟唱,时而双手合十虔诚地向唐卡顶礼,老人的吟唱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转经人群聆听这古老的声音。老人放在地上的黄色僧包里也已装满了群众施舍的1元、5元、10元不等的现金。
历史上,喇嘛玛尼瓦就是以说唱化缘谋生手段的托钵僧、苦行僧为主,对他们自己的说唱形式也有这样的表述:
“我这小小的身躯,
是无数传记的宝库。
头戴莲花帽,
象征着莲花大师的继承者……”
赤列老人的喇嘛玛尼说唱技艺完全遵从传统说法,严格按:皈依调、吟唱四段玛尼、书首礼赞(说唱正本前对佛陀、菩萨和世间天神所作礼赞的美词)、说唱正本、吉祥收尾等程序。其说唱程序基本上与藏戏差不多,但说唱曲调较藏戏简单,说唱过程中不时反复吟唱玛尼。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老人周围,八廓街值勤民警似有些为难。待老人说唱完一段,一位民警走了过来向赤列老人抱歉地说:“请您离开,聚众是不允许的。”也许是习惯了这样并无恶意的驱赶,老人没有多言,收拾起唐卡背上,迈着轻步离开。正听得津津有味的人们这也才起身不舍散开。
待记者问起时,老人除了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太多怨言。他说:“虽然相关部门在2008年给我颁发了自治区级非遗项目拉萨喇嘛玛尼说唱代表性传承人证书,每年也享受着国家补贴,但是,我们说唱者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到八廓沿街、宗角禄康公园、罗布林卡、哲蚌寺等固定场地说唱了。”
除了在市井街道说唱喇嘛玛尼会经常遭遇驱赶外,最令老人头疼的是至今依然没有一位年轻人愿意从他这儿传习喇嘛玛尼说唱艺术。
说起这个话题,老人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他说:“自治区文化部门重视喇嘛玛尼说唱艺术,不仅为我解决了住房和水电等问题,也多次从藏戏团等单位找来藏戏演员,让他们在我这儿学习这门艺术。但是,这些孩子总是坚持不下来,他们嫌学这门艺术苦、时间长,特别是对喇嘛玛尼瓦要在街上演出化缘觉得丢人。”
这也是自治区非遗保护中心负责人阿旺丹增和平措最焦急的一件事情。他们告诉记者,喇嘛玛尼说唱艺术与藏戏一脉相承,都是传承千年的宗教艺术,是藏民族祖先留下的多姿、璀璨文化中一颗夺目的珍宝,也是了解西藏过去社会状况的明镜。但现实中,独具特色的藏族民间文学喇嘛玛尼说唱艺术已处于濒临窘境。赤列老人是我区唯一的拉萨喇嘛玛尼说唱传承人。
坚守:只为将千年瑰宝发扬光大
12时,记者跟随老人来到仓姑寺茶馆。他说,每天,说唱后总要转一圈八廓街然后到几个比较固定的茶馆歇脚,喝喝茶,与人聊聊天。
这个时间,仓姑寺茶馆已基本坐满了转经后歇脚的人,但赤列老人依然被许多人像朋友般招呼着。找到空位坐下后,许多人向老人请教喇嘛玛尼说唱艺术。这回,老人直接在茶馆讲说起了喇嘛玛尼说唱艺术的历史……在他的讲述中,茶馆里原有的嘈杂声消失了,就连忙前忙后的仓姑寺茶馆尼姑也加入了听讲的人群。
离开茶馆时,老人对我说:“你看,大家就是这么喜欢喇嘛玛尼说唱艺术,如果相关部门能给我一块小地方,让我固定在某一地方说唱,那我就既不会被人驱赶,也可以让那些愿意听的人可以完整地听完整场喇嘛玛尼说唱艺术,该有多好!”
因为这个想法,老人一直在拉萨坚守了近10年。事实上,由于游方四处,10岁入寺为僧的赤列后来在山南地区洛扎还俗成家。育有两儿一女。现在女儿在洛扎扎热乡务农,两个儿子则各自成家在不同的地方。对于3个孩子没有一个继承喇嘛玛尼说唱艺术,赤列颇感遗憾,他说这是那个年代造成的。
所以,每当女儿查果忧心父亲年事已高,提出让父亲回乡颐养天年时,赤列依然故我地独自在拉萨坚守着。赤列说:“我希望我的坚持天遂人愿,让有缘的年轻人拜我为师继传这份千年瑰宝文化。我真不希望,待我离开人世时,没有继承人,那将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这些年,赤列游方四处说唱,也遇到了不少贵人。比如阿旺丹增和平措,让他成为自治区级非遗传承人。还有自治区艺研所已故专家索次和我区曲艺大师、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土登啦,都曾经为了喇嘛玛尼说唱艺术奔走,积极向各方建言献策。
我们盼望,赤列那优美的说唱不会成为拉萨喇嘛玛尼在这座历史文化名城最后的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