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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领众信徒祈祷后,先知开始布道了。他的语言简练,但有很大的煽动性:
“主内的兄弟姐妹们,这个世界没有指望了。它物欲横流、道德沦丧……它敌视公义、欺贫重富……你们终年劳动,不得温饱,还得忍受官吏的欺凌、商贾的盘剥、贫穷的煎熬、疾病的折磨……这个世界灾害频传、危机四伏、疫病爆发、恐怖横行、战乱四起……但是万能的上帝已经为我们准备了一个新天新地。在这个‘新耶路撒冷’里,上帝将为我们抹去一切眼泪。我们将不再有痛苦、纷争、匮乏、烦恼和歧视。你们想不想到那里去?”
“愿意”,比尔的耳膜有些震动。
“不愿意去的,举手!”教主提高了声音。
台下一片带有几分茫然的笑声。
“有决心一直跟随我到底吗?”
“有”。接着,有人呼喊,有人流泪,有人扯发,有人撕衣、有人舞蹈。比尔感到好似到了疯人院。
比尔心想:教主列举的世间迷乱现象难道不是活生生的事实?他的狡猾正是:把世人的迷茫引向虚无和极端。然而,又有谁能讲清这些迷乱的根源,提出根本的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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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如果病了,怎么办?”
“请牧师来祈祷。只要信仰真,不吃药,不开刀,也能痊愈。”
“那么,那个弟兄怎么死了?”
“一定是:他的信心动摇了。魔鬼一直想动摇信徒对基督和先知的信仰,信仰动摇,祈祷就无效了。”
“那个兄弟不是一直在昏迷中吗?”比尔是想说,人在昏迷中没有意识。
“那就是说,他病前被魔鬼控制,因此救不过来了。”
天哪!比尔真佩服这种自圆其说的逻辑。然而,没有自圆其说,巫师们又如何能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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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教会劳动委员会副主席,摩洛先生,把比尔等二十来名新来的教徒聚集在凉亭前的空地上。这位身体强壮,嗓音粗哑,说话时比比划划的阿尔及利亚人说:
“兄弟姐妹们,我们在这里迎候基督再临,但是什么时候他降临,谁也不知道,先知也不知道。《圣经》讲得很清楚:在世人想不到的时候,我主就降临了。所以我们要随时准备着。我们都是肉身,在等候期间,总要吃喝。大家奉献的金钱,财物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但不能长久。因此,兄弟姐妹们只要身体健康,都要从事力所能及的劳动,以补不足。”
比尔心想这批人倒还蛮聪明。上个世纪,有人就预言1992年10月28日,又说1999年8月18日是世界末日,基督将复临,然而都落了空,成了笑柄。不确定日期,可以让你无限期等待,又不致使自己设定的日子到期无法兑现而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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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和比尔都想让第一名救起的老妇先走。那位头发花白,满脸愁容的老妇人上艇后一直表现异常,不是大声祈祷就是高唱圣诗。她对苏珊说,船难发生时她的丈夫正在餐厅。她丈夫是个好人,夫妇也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乐善好施。她坚信天主定会派天使保护其丈夫平安无事。苏珊只是笑了笑。每当其他救生艇与他们相遇时,老妇人总要左顾右盼,看有无她的亲人。等到比尔和苏珊从游轮左侧返航后,她的精神崩溃了,不断地哭叫:
“天主哪,你在哪里?”
苏珊对她说:
“别哭了,够烦人的。天主自有旨意。如果谁哭的厉害,就依谁,天主不是受人支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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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过国内外许多地方。每到一处,不论是天涯海角,还是穷乡僻壤,最漂亮的建筑总是教堂或寺院。你说为什么?”
“信徒们要表现他们对神明的崇敬。这道理不是很简单吗?”
“如果,”比尔重复了一下,“如果,我是神明的话,我就下一道圣谕,让信徒们把砖瓦、木料和钱币都拿回去建医院、办学校,或者用以帮助他们的孤儿寡母。”
“极端思想”,苏珊反击说,“如果信徒都不奉献,神明在哪里接受崇拜?神明怎么知道谁更虔诚?神职人员又吃什么、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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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达却另有见解。她认为这是耶稣在考验大家的信心和爱心。为此,应多祷告和认罪,拒绝魔鬼的试探,用爱心去感动“保护人”(绑架者)。苏珊不以为然,反应道:
“如果上帝真的派天使来解救我们,那就求之不得。就怕安瓦尔也在祈祷:万能的上帝啊,别让这些得来不易的外国大鱼逃跑了!上帝听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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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变,”比尔说,“现在他们认为,领袖也会犯错误,真理也要经过实践检验。马克思主义在发展,而我们的某些布道者却说:神是永恒的,《圣经》上的话一个字也不能动。在我看来,科学要求不断发展,而宗教却力求不变。恕我无知,大概是因为:如果神是可变的,信仰就动摇了。”
塞缪尔逊显得有点不自在,沉默了片刻,接着说:
“科学是上帝创造的,必定彰显上帝的永恒。世人才在变。他们就相信自己,甚至想在地球上建立天国。这是违背上帝意志的,说明他们只相信人,不相信神,是要受到惩罚的。”
“他们想建立一个没有压迫和剥削的世界。这是否符合基督的精神?”比尔大胆地问。 “符合,”牧师轻声地回答。
“既然如此,就让他们试试不好吗?难道我们要阻止他们?”
(作者:杨冠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