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大鹏新区薇甘菊收购调查

新华网深圳11月23日电(记者詹奕嘉)对深圳大鹏新区政府而言,最痛苦的恐怕就是如何兑现承诺、为堆积如山的“毒草”薇甘菊埋单。

为了向凶猛的外来入侵物种薇甘菊发起总歼灭战,当地政府想到了“市场化”手段,向居民发出“收购毒草,5元一斤”的承诺。不料,5天时间,400多万斤薇甘菊送进收购点。这意味着耗资超过2千万元。更令政府措手不及的是,居民们还跑到邻近市县“除草”,导致政府不得不设卡拦截。而一些居民对薇甘菊“斩草留根”,政府的钱等于白花了。

一场严肃的群众性生态治理行动,变成充满各种“笑料”的“拉锯战”,而这场“战斗”的经验教训,也许可以帮助人们寻找到更加可持续、合理的外来物种治理之路和生态文明建设之路。

“5元一斤”引来“疯狂薇甘菊”

驱车行驶在大鹏新区的土洋社区、高源社区、坝光社区,你会看到,路边、花圃、林中一种缠绕在树上、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它就是世界上最凶猛的入侵生物之一——薇甘菊。易繁殖、生长快、传播迅速,分泌毒汁抑制其他植物生长,任何植物被它覆盖之后都会窒息死亡。

大鹏新区的薇甘菊分布面积已近4万亩,严重威胁到当地林业资源和生态环境安全。大鹏新区管委会抓住薇甘菊开花期,宣布11月12日至16采取有偿收购和义务劳动相结合的方式,大规模发动群众歼灭薇甘菊。

一斤薇甘菊可以卖5元,这可比种菜划算多了。大鹏新区坝光社区一位60多岁的老人告诉记者,薇甘菊漫山遍野,“以前政府每年都派人来喷药,但都除不干净。”从居委会听到这个消息,居民们立即行动起来,农田、菜地、山林、道路两侧、水库周边、山谷,四处去采摘薇甘菊,“少的人家采了几百斤,多的人家采了上千斤。”

结果是,五天时间内,居民们交来薇甘菊400万斤。

收购期一结束,居民们发现,政府有点“说话不算数”。在坝光社区鑫兴士多店门口打麻将的一位女士告诉记者,原本说5元1斤,现在变成了1.25元。“政府说我们采的薇甘菊不合格。要藤长0.7至1米,带根的,才能卖5元。但是,去采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有这么多规矩?这不是忽悠人么?”

薇甘菊收回来了,钱却没有发下去。居民们开始追问:政府什么时候才能兑现承诺?

“群防群治”市场化　“人民战争”如何打

大鹏新区管委会回应称,清理薇甘菊行动采取人工防治,是最有效,且对环境没有附带破坏作用,既体现出新区管委会对薇甘菊防治工作的重视,也动员社会各方力量共同保护生态环境和生物资源,希望群众能理解此项工作中存在的瑕疵和失误。

“清除薇甘菊也能创造GDP,而且这是属于群众的绿色GDP和幸福GDP。”大鹏新区管委会综合办公室副主任陈马林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大鹏新区发展定位是“世界级滨海旅游度假区”,薇甘菊危害了当地优良的生态环境。根据深圳市人民政府和大鹏新区管委会签订的《薇甘菊防控目标责任书》,大鹏新区需要加大薇甘菊防控资金投入,实行无公害防控和联防联治。

“喷药会造成药物残留在土壤中,这种办法不环保,以后种植的作物可能都有毒,野生动物吃了也会中毒。以前我们也尝试过请义工来拔,但收效不大。大鹏新区居民对薇甘菊很熟悉,清除起来更加有效率。”陈马林说。

针对村民抱怨的收购价变化问题,陈马林解释说,此前大鹏新区已经下发《关于做好有偿收集薇甘菊工作的通知》,明确收购薇甘菊分为三个等级,“连带完整根头部、藤长0.7至1米的是第一等级,指导价每斤5元。而很多居民收集的只是藤、花、叶,属于第三等级,指导价为每斤1.25元。由于行动时间紧、任务重、通知下得急,可能有些居民不太清楚这几个等级的区分。”

11月26日至30日,由大鹏新区生态保护和城市建设管理局、纪检监察局(审计局)、发展和财政局组成的督查组,将现场抽查各办事处清理整治薇甘菊工作。经办事处验收小组验收,新区生态保护和城市建设管理局、发展和财政局、纪检监察局联合抽检后,再向社区拨付此项经费。

“这次清理是一次紧急行动,为确保薇甘菊在清理之后逐步减少,我们还要制定治理薇甘菊的长效机制,探索进一步发动社区居民的办法,加强和社区居民的沟通,听取他们的意见和建议,让治理效果更加科学、持久。”陈马林说。

防治入侵生物如何做得更好?

薇甘菊仅是危害我国生态环境的入侵生物之一。近年来,吉林省的刺萼龙葵、福建的大米草、甘肃的苹果蠹蛾等入侵生物频频见诸报端,成为媒体和舆论关注的焦点。根据国家环保部2008年末发表的《中国履行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四次报告》,目前中国已记录的外来入侵物种达400多种,外来入侵物种对我国造成的经济和环境损失每年超过1000亿元。

广州市社科院研究员彭澎评价说,大鹏新区掏钱发动群众清除薇甘菊,类似一种政府采购行为,即政府发动社会力量来解决公共问题,“如果这种‘政社合作’既能解决入侵生物威胁、顺利把事情做好,又能让民众树立起关心环保、关注环境的理念和意识,这种做法就有合理之处。”

也有专家认为,目前评价大鹏新区这一做法是否有效还为时尚早。深圳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肖俊说,“买草”是否成功,还必须观察今后薇甘菊的发展状况。

彭澎和肖俊建议,治理入侵生物可采取“政府发动+专业机构指导+民众参与”的做法,如政府以招投标方式寻找治理入侵生物的专业机构,专业机构再运用专业技术和设备,指导基层民众去清除入侵生物,这样既能提升清除入侵生物的技术保障水平,也更有助于提高全社会的环保意识。

陈马林告诉记者,在此次薇甘菊清除行动后,大鹏新区将组织薇甘菊防治专家现场指导,确定下一步防治措施,防止薇甘菊死灰复燃。大鹏新区还计划用3至5年时间不间断治理薇甘菊,力争将薇甘菊对生态环境的破坏降到最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