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雏军高墙内外:详述“科龙案”原委

2012-09-26 15:10:00 来源:中国经济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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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营企业家的风度是有代价的

2006年4月底,在我被捕9个月之后,国务院专门召开了一次关于科龙集团资产重组的办公会议。

后来,相关人员到看守所向我转达了这次国务院办公会议的内容。在这次会议上,全国工商联提出来要对我取保候审,我在科龙的股权转让价格确定为9亿元。当时还有领导特别强调,谁都不许强迫我签字。我当时听了是很激动的。

之前,在南海看守所,我曾签署了科龙股权转让的意向书,进去之前,跟海信谈的是12个亿,坐牢以后海信要求降价了,这也是人之常情,最后意向书上的价格降到了9个亿,与此同时,科龙的管理权托管给海信。

但到了2006年4月,科龙的销售旺季,海信突然提出来降价,降到6.8个亿。9个亿是我的底线,我不能同意。广东省和全国工商联于是研究了一个解决方案,既然科龙欠我的钱,至少3个亿以上(广东省认为欠2.2个亿),那就先由顺德区政府先垫2.2个亿出来还给我,这样就凑成了9个亿。

我为什么一定要9个亿呢?因为格林柯尔的全部银行欠款是8.5个亿,需要9个亿才能支付,等于我卖了科龙股权就能把格林柯尔的全部银行贷款还上,也就不需要拍卖了。这8.5个亿的银行欠款是最高院的人到看守所跟我一笔一笔核对出来的,最后也是以这个数据上报国务院。

当广东省代表到南海看守所让我签科龙股权的转让协议,我提出来先取保候审,哪怕出来在看守所大门口签字,因为我担心,万一我签了字你不取保,我怎么办?我一直咬定这个态度。后来,全国工商联派了一个副主席来跟我谈,他带来了全国政协一位副主席的口信:国务院办公会议上已经形成共识给你保外,但保外是需要时间的,你不能拿科龙转让的事来要挟保外,你要表现出中国民营企业家的风度。这个批评是很重的,我认为也很有道理,就签字了。

后来如大家所知道的,我被关了7年多才出来。很多人说我很聪明,我觉得我真的太傻了,当时我要真不签字,逼迫广东方面让步,也就取保出来了。

我是很冤的

2008年,我因虚报注册资本罪、违规披露和不披露重要信息罪、挪用资金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这是很冤的。

2001年,第一次跟顺德谈5.6个亿收购的时候,决定要注册一个公司。根据当时的法律规定,对外投资不能超过注册资本金的一半,如果要5.6个亿成交,最少要注册一个11.2亿的公司,注册12亿的公司是比较安全的。但我跟他们说我不会注册一个12亿的公司,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闲钱放在账上。于是,当地工商局就想了个办法说,这个公司符合高新产业群,可以申请高新产业证书,知识产权可以作价入资,任何比例都没问题。因为我有十几项专利,后来定了9个亿的专利评估,加上3个亿的现金,注册了一家公司。但申请高新产业证书走程序是需要时间的,这段时间内,如果要注册成立公司,政府提供担保就行。9月底以后,顺德政府已经很着急要脱手科龙了,于是提供了白纸黑字的担保。

最后,我们确实拿到了高新产业证书。但因为这个事情,给我判了个虚报注册资本罪。可所有这一切都是顺德区政府办的,包括提供什么材料,找哪个会计师行验资等等,全部都是政府办的,我都没有参与。因为中国的习惯就是,政府招商,就帮你把手续办全了,怎么可能是我去办?顶多派一个人跟着。后来,我们跟着去的这个人被判了一年,关了两年半。如果真的犯罪,也应该由政府承担,而不应该抓我。

挪用资金罪也是不成立的。

原来科龙的债务是由政府提供担保的。政府担保,银行是愿意借钱的。但我接手以后,政府就不能担保了,我只能用国内的科龙控股公司担保,但当时借款还是很困难。而且,科龙原来只有35亿的销售额,我接手以后的销售额翻番增长,所需要的流动资金量当然也是翻番增长,这样,科龙每年的贷款都有问题。这种情况下,我只能悄悄地从格林柯尔借钱给科龙,而且还不敢公告,一公告会引起银行的连锁反应,认为你科龙连钱都贷不到,就更不会放贷给你了。每年的5、6、7、8月是空调的销售旺季,到了9月份,钱都回来了,那时候科龙账上的现金最少也有20个亿。所以,从2002年开始,每年都是格林柯尔夏天借钱给科龙,科龙秋天还钱给格林柯尔,从账上看是平的。

我问过香港的律师,格林柯尔是香港的上市公司,借钱给科龙要不要公告?他说,先借了再还的这种情况不需要公告。不公告最多也就是谴责一下,不构成什么刑事责任。

直到2005年2月科龙被立案调查,2004年借格林柯尔的钱就还不上了。广东省在我坐牢以后,请毕马威做了一个专项审计报告,结果是科龙欠格林柯尔3.5个亿。最高院有一个司法解释,按照司法解释,如果一人多次挪用资金,应以最后的余额作为量刑的标准。最后的余额是科龙欠我的钱,这个罪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成立的。

我的牢狱生活

在监狱里,就很简单了,我就是一个坐牢的人。现在的监狱管理也比较规范,至少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我属于A级管理犯,享受的管理待遇等同黑社会头目。我所住的监区,总共28个人,17个是杀人犯,我整天面对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人。他们基本上每天都用脏话骂我,一骂我,我的血压就升到230、240,不骂我的时候还在180,我原来怎么也还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监狱的警官劝我要想开一点,我现在的状况是在坐牢。

坐牢的人每个人都在骂,我每天也在骂贪官污吏。

我的高血压到了3级,最严重的一级,糖尿病已经有并发症,还有心脏病,在监狱里属于一级病残,一直排在第一名,中途曾有个人超过我,后来他保外就医出来,我又恢复了第一名的“荣誉”。他们不敢让我劳动,怕我万一倒地上脑溢血或中风怎么办。监狱是很怕我死在里面,因为要承担责任的。根据我的现实情况,监狱曾以我患有高血压、糖尿病等疾病为由,呈报保外就医。但没获同意,监狱没有最后的决定权。

保外不成,我就骂狱警,说他们是谁谁谁的走狗,哈哈哈。他们说,不是,谁谁谁管不了我们。他们的态度是:你骂我,我也不理你,反正你骂好了。其实,没有什么可责怪监狱的,他们该做的也都做了。

不用劳动,但每天要学习,监狱里规定,每天要念8个小时书,组长来念,我们听。在南海看守所的时候,我整天看书,一天可以看18个小时的书,至少是10个小时。因为那时候愁啊愁,整天睡不着觉,所以,看守所的生活就是看书。

在里面的这几年,我看了50本数学书。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发过一个誓,作为一个物理学教授,我一定要把所有的数学书看完,这次终于让我完成了这个心愿。我在里面最坏的打算是,万一不行,我就回去当物理学教授去。一个物理学教授,如果把所有的数学书看完了,他总不会一点成绩也没有的。可能也是因为我受了冤案,上天给了我一个补偿,在临出狱的前几天,终于完成了物理学论文《关于时空量子化的一个数学证明》的修改。我原以为我算不出来了,里面没有计算器,也不能上网,我是通过纯数学推理证明做出来的。这会是有价值的一个论证,至少这个论文让我去美国当个教授是没有问题的。

在里面憋了那么久,现在把我放出来,我是一定要为自己平反的,哪怕你明天就把我抓进去。不然,太窝囊了。说实在话,一个人坐了7年牢,他就不会在意再坐三年。

很多人对中国的法律没有信心,但我有信心,我认为只要你尊重法律,它就会有力量。你不相信它,它可能就没有力量。

那些出狱的大佬们

《中国经济周刊》见习记者 赵明月

黄宏生

创维集团的创始人,带领创维从一个遥控器小厂,挺进世界彩电十大品牌之列。2006年,黄宏生被控串谋盗窃及诈骗创维数码5000万港元被判监禁6年。狱中的黄宏生仍紧密关注创维动向,并先后给创维写了3封信,痛陈创维积弊。2009年被保释出狱后,黄宏生回归创维,并担任创维电视控股有限公司集团顾问,但无权参与日常管理和决定工作。资料显示,目前,黄宏生与其妻林卫平共持有创维数码34.17%股权,仍为第一大股东。

陈久霖

前中国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执行董事兼总裁,他掌舵期间,中国航油净资产增长近千倍。2004年,中航油因从事油品期权交易导致巨额亏损,几乎破产。陈久霖在这些事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并在事后隐瞒亏损事实,出售股权套现补仓,而最终落马,成为第一个因触犯国外法律而被判刑的中资国有企业老总。在服刑期间,他潜心反思,读了几百本书,每天都要读《联合早报》。2009年,陈久霖刑满出狱,并在一年后复出,担任葛洲坝国际公司的副总经理,并将其姓名 “陈久霖”变更为“陈九霖”。现在,他在自己的微博中这样介绍自己:曾经大起大落但乐观向上的CEO。

褚时健

红塔集团原董事长,缔造了红塔帝国,曾是中国有名的“中国烟草大王”。后因贪污被捕被判有期徒刑17年。2002年因患严重的糖尿病保外就医后,与妻子两个人在一个号称“鸟不拉屎”的地方承包了2000亩荒山,种起了“冰糖脐橙”。褚时健种橙子时沿用了以前管理烟厂时的办法,建立了高效的分配与激励机制,并用高标准严格要求橙子的质量。在当地,一般橙子价格是1公斤5元,而褚时健的冰糖脐橙则能卖到1公斤8元,还买不到,常常“有价无货”。

孙大午

河北大午农牧集团有限公司原董事长,把小户农业做成巨型企业的“农业大王“。2003年5月他被指向3000多户农民借款达1.8亿多元,并被当地法院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罪名判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同年11月,孙大午出狱后,重回大午,并在之后的几年里,设计并实施了的私企的“君主立宪制”,将企业股权、经营权、决策权三权分立,互相监督互相制衡。改革后,他选择的职位是监事长,极少参与企业的日常运营,而把最重要的精力放在了对徐水釜山文化的研究上。

阚治东

南方证券原总裁,证券行业教父式的人物,凭借其资本利手,缔造了众多的财富神话。2005年3月,阚治东被警方以“因南方证券坐庄哈飞股份,涉嫌操纵证券价格”为由拘捕。刑满出狱后,他悄然回归,2007年11月,阚治东创建了上海奥锐万嘉创业投资有限公司,再战江湖。阚治东现在的身份是上海东方汇富创业投资管理企业的首席合伙人,这家合伙制的创投企业,拥有奥锐万嘉、徽商基金等多只私募股权基金,资金管理规模数十亿元。

管金生

原万国证券总经理,他创办了中国第一家证券公司,号称中国证券第一人。327国债期货事件中,管金生蓄意违规操作,万国巨亏60亿之后,管金生被捕,以贪污、渎职、挪用公款的罪名被判17年。在狱中,管金生翻译了一些关于全球化和各国经济问题的文字。2003年后,管金生申请保外就医,在上海安享晚年。如今,他在上海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做金融顾问,时常往来于家乡江西做一些项目。

胡志标

原爱多VCD创始人,曾被评为20世纪末中国商业历史永远不能被遗忘的商界奇才,中国家电业鼎盛时期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2000年以挪用资金罪、虚假注册资本罪,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罚款25万元。狱中的胡志标非常上进,经常看一些金融、财会方面的书,偶尔也会参加监狱里的篮球比赛。2006年,由于狱中表现良好,胡志标提前获得假释,开始酝酿东山再起。2009年5月,胡志标组建了一个企业管理咨询机构,为中小企业提供咨询服务。

来源:中国经济周刊 编辑:壹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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