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永远的星星

    一颗星星,仿佛倏忽间便离我们而去,但是却留下了永恒的美丽。这颗美丽的星星,就是我的好友黎星。

    一颗星星,仿佛倏忽间便离我们而去,但是却留下了永恒的美丽。

    这颗美丽的星星,就是我的好友黎星。

    即使做到了中国日报总编辑助理和驻美国首席记者的位置,因为长期从事对外报道而极少在中国媒体露面,黎星在这纷扰的新闻界,也还是像一颗远离尘世的星星,默默发着自己的光。

    可是所有接近过她的人,都会感受到她的热量。

    黎星最初给我的印象,也是她最打动我的,就是她对中国日报的热爱,和她对中国对外传播事业的热爱。

    黎星1982年加入中国日报时,这家新中国的第一份英文日报创办还只有一年。初创阶段的中国日报,人手少,一个"萝卜"要顶好几个"坑"。黎星不仅要采访,还要当编辑,画版样,忙和累自不在话下。而忙与累之外,她还要克服不少额外的困难。困难之一,就是要在采访的同时,不断求得人们对这张英文报纸的认同。那时国内很多采访对象,没有什么国际意识,更看重在国内中央一级的新闻媒介上"露脸"。从事对外新闻报道的记者,不得不面对很多漠然的冷面孔,热情"公关",争取采访对象的了解与合作。仅仅一岁的中国日报知名度还不高,需要记者做的这类额外工作量就更大。同是记者,因对内对外的对象不同所受的待遇不平等,有时难免令人产生挫折感。一些很有才华的对外记者因而离开了新闻队伍,另谋高就;也有人为此牢骚满腹。黎星虽也有不平,却总是兴致勃勃地推销着自己的报纸。我曾经听到她这样自豪地向别人介绍这份报纸:"我认为我们的报纸最重要了,因为在中国的外国人要了解中国,只有通过我们中国日报。他们看不懂人民日报和其他中文报纸,而别的英文刊物都没有我们快,也没有我们全面。"在一大帮各单位的老记者面前,黎星这话说得很冲。然而我觉得,这份率真,恰恰反映了她的纯真和对自己工作的热爱。

    正是出于对自己工作的理解和热爱,黎星在近30年的时间里,始终保持着初出道时的那种认真和热情。她每采访一个题目,都要多方搜集资料,题目没完成之前,她无论在外做客还是在家休息,都不会停止对这个题目的思考。编辑他人的稿件,她也要对每一个细节、数字反复核实,决不敷衍。即使和朋友聊天,她也常常能捕捉一些有趣的专题报道题目或线索。

    在基辛格秘密访华40周年前夕,去华盛顿履新两个多月的黎星发表了回顾这一历史事件的报道《解密尼克松1972年的中国之行》(Unraveling mysteries behind Nixon's 1972 China visit)。为了这篇报道,黎星不仅采访了基辛格本人和中国驻美国大使,走访了中美双方当年见证基辛格秘密访华健在的当事人,还通读了基辛格关于中国的新著以及她能收集到的有关这一事件的各种历史文献和重要当事人的回忆。包括当时担任翻译的唐闻生提到的一篇1972年《大西洋月刊》的文章,黎星都很快找到并且认真阅读。

    可以说,对中国日报,对工作和事业的热爱,渗透到黎星的每个细胞。我和朋友都感到她工作得太辛苦,但是我们也知道,工作已经和她的生命化为一体。所以,她总是停不下她紧张的节奏。

    人们常说职业妇女事业和家庭很难兼顾。而黎星却和她的先生辰北一起,建立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的确,为了她所热爱的工作,28岁结婚的黎星32岁才生孩子。但是黎星对丈夫、女儿、家庭的爱,并不亚于她的工作和事业。使我对黎星刮目相看的,不仅仅是她那些独特的采访经历和在事业上不断进取的精神。我更欣赏她对生活赋予她的每个角色都决不苟且的认真劲儿。

    就在她初为人母的前前后后,黎星在外交部工作的父母又奉派长期出国工作,留下面临高考的妹妹由她照顾。黎星在兼顾工作、女儿的同时,又认真操心起妹妹的学业。她妹妹后来考上了北京旅游学院,家里人都认为这里面也有着她这个做姐姐的心血。

    黎星工作够忙,干的事情也够多,但她绝对是个热爱家庭的人。尽管有条件,她也从没把抚养女儿的工作推给父母和公婆,也坚持不雇保姆。女儿学电子琴、考级,大都是她陪着去,也是她陪着练。她把这看成是拓展自己知识面的一个途径,而不是负担。当然,她要求女儿认真练琴,并非指望她"成家",也不仅是培养点"艺术细胞",而是让她"养成一种责任感,干什么事都要认真"。

    在婚姻和家庭生活方面,黎星实在很有运气。她有一个理解她 、体贴她的丈夫。她去秦岭、去西藏、去国外,丈夫辰北会毫无怨言地承担起照顾女儿的工作和所有的家务。而辰北也曾被派往国外长驻,黎星她仍能将工作和家庭兼顾好--需要出差时,她尽量安排在周末或女儿放假期间。需要加班时,她会先去学校接孩子,再把她带到办公室--"带女儿上班"。

    黎星是爸爸妈妈的好女儿,公公婆婆的好媳妇,辰北的好妻子,女儿的好妈妈,妹妹的好姐姐,也是所有与她相知的人的好朋友。

    不要说我们这些多年与她相识的朋友,就是我们朋友的朋友,找黎星办事,她都会认真去办。

    就在她倒下之前,我通过email介绍她认识一位正在国内休假的美籍华人学者,她立即回信,热情地准备和他见面探讨他的学术领域--黎星是个很有慧根的科学新闻记者。

    华盛顿的一个老朋友有个女儿想找一家国内单位实习,我把她介绍给黎星。她们还没来得及见面,仅通了几封email,老友已经感觉到黎星待人的诚挚和办事的效率。她想查一些资料,发过几封电邮去问黎星,黎星每次都立即把有关资料的网上链接或者pdf发给她。老友对我感叹:这个黎星太可爱了!

    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可爱美丽的星星,却天不假年!

    凶信是在上周五的晚上传到我这里的。黎星在华盛顿突发脑溢血,送医院抢救,病情危机!

    听说脑溢血病人能够挺过48小时,就有希望。

    我掰着手指头算,从她发病到我接到消息,过了大约十几个小时。我盼望黎星应该有个好的身体底子,应该能够挺过去。毕竟,她才只有54岁啊!

    我没有办法联系在华盛顿医院ICU病房陪伴她的辰北,只好给在华盛顿的老友发信,拜托她代我去看望。

    传来的消息一直不好。我的心一直揪着。另外一个也在华盛顿的朋友虽然在病中,还是跟辰北通了话。他告诉我,辰北只说了几句,就泣不成声。

    我想象着黎星在ICU病房里的样子。这么多年,她一直高效率快节奏地生活,她真的需要休息了。没想到如今她终于能够安歇,却成了这个样子。黎星啊黎星,你怎么就这么令人心痛!

    美东时间8月7日下午2:40,黎星安然离去。

    之前和辰北通过话。他说,黎星很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知道她走得平静,这多少给我们一点安慰。所有的朋友都知道黎星的突然发病应当是累的。可是我们也知道,黎星也是快乐的。难道是老天爷也心疼黎星,才让她长眠不醒?

    好友朱迪从衣阿华赶赴华盛顿为黎星送行。她说,黎星度过了如此丰富的一生--一辈子等于活了别人几辈子,而且感动了这么多人。她的美德和生命,必将在她女儿宵宵的身上延续。

    我对此深信不疑。

    黎星,美丽纯洁的星星,你永远活在我们心里!(作者:熊蕾 原新华社特稿社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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