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香港边境禁区 追寻边陲古村文化
[ 2009-07-03 17:37 ]

建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香园围村炮楼。

  在香港边境禁区打鼓岭,客家围村依然不少。它们中的许多,与周围显然已失去时代的联系。它们的存在,更多的是为了保存一个村庄的名字,纵然仅剩下几个老人,甚至一个人,无依无靠;纵然边境一带人迹罕至,物质简单,买东西要跋涉几公里到墟上,他们仍然留守家园,不舍离去。

  自从边境禁区拉起铁丝网的那天起,历史似乎已注定,要将这些边陲古村淘汰出现代化之列,但也似乎已注定,必将这些传统文化保留下来。打鼓岭有幸保存下了诸如长山古寺、天后庙、麦景陶碉堡、风水林等多处被香港古物咨询委员会评级的文化古迹,以及100多座具有文物价值的建筑。

木湖村没有高墙,也不称为“围”,却有一个进出村子的闸门。

  站在香港打鼓岭山头,不用遥望,眼前就是连绵35公里由沙头角伸展到尖鼻咀禁区的铁丝网。右边是禁区外的深圳莲塘,左边是禁区内的香港香园围。

  村里看不到“黄发垂髫并以怡然自乐”的生活情景

  站在香港打鼓岭山头,不用遥望,眼前就是连绵35公里由沙头角伸展到尖鼻咀禁区的铁丝网。一边是禁区外的深圳莲塘,一边是禁区内的香港香园围。禁区警戒线内,半个多世纪来几乎与世隔绝,边郊和线外日新月异,线内却青山依旧,日渐没落。

  汽车在青山绿林里七拐八拐,警戒线内边陲古村的风貌,让人流连忘返。

  在木湖村,冷冷清清的村口连只鸡鸭都不见。闸门两边,“木山多锦绣 湖水映光华”的对联依稀可见。

  走进村口一个闸门,狭小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四方桌、一张椅子和一张长凳,堆满尘土。

  记者无法遥想这屋子曾经的喧闹,但透过这空间,我们仿佛看到一段尘封的历史:

  清乾隆嘉庆年间,客家人不断从中原及居地南迁,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迁到香港,而又以迁入新界地区者为众。这些新移民,多在原居民毗邻建立新村定居,由于语言、风俗不同而互生磨擦,加上土地分配利益,部分受到原居民的侵迫,遂仿原地围龙屋型制,建造“围屋”,聚族而居,用以防卫自保。一般乡村之四周为围墙环绕着,称为围村;但香港新界境内之以“围”为名之村庄,并非全都有围墙环绕,其中虽有围墙,但其高度只高及胸,实不足以作防御用途。也有一姓创建之房舍,其前有薄矮墙,出口处建有闸门,亦称作“围”。

木湖村民居门雕

  木湖村没不称为“围”,四周仍残留有昔日围墙,有大量荒废的菜田,进出村子的闸门,洞开着,却少了人气。

  穿过破旧“关隘”走进村子,则别有天地

  村里民居一排排,布局有序,虽然很多旧青砖瓦房皆空无一人甚至坍塌,但门楣、门楼上的木雕、砖雕、石雕,以及梁雕、窗雕等等,或花鸟虫鱼,或五谷丰登,或仙神禽兽,或水榭歌台,风物诸景,雕刻工艺精湛,图案栩栩如生,仿佛皆能让人从时光隧道中看到昔日的书香门第与钟鸣鼎食,又难免涌起一种苍凉感。

  在村里转了一圈,可以看到“屋舍俨然”,却找不到“黄发垂髫并以怡然自乐”的生活情景。除了三位老人和两只乖巧的唐狗,再没见第四个人影。

  陪我们参观的打鼓岭乡事委员会主席陈崇辉告诉记者,木湖村原来是个大村,村民最多时达到数千人。上世纪初开始,村民陆续移民欧洲不同国家和地区,导致村落渐渐人丁稀少,至今约有几十人。

很多民居雕刻都是以五谷及花草为主题。

  唐狗见到我们,犹如见到久别的主人,摇尾乞怜直走过来。摸摸它的头,居然就顺势伏在地上。记者不明白,面对陌生人,它们为何不狂吠。也许,是围村与世隔绝太久,唐狗也在天天盼望有人相伴。

  村中一位姓彭的阿姨得知记者来采访,第一句话便说:“我到英国二十多年后回来,不敢相信,禁区对面的那一边就是深圳。”

  彭姨告诉记者,她一家人早年都移居英国,当时她才十几二十岁。前几年回到香港,没想到木湖竟然还是老样子,变化的只是,人少了,屋破了,而深圳却在这二十多年间飞速发展。

  “还打算再走吗?”记者问。

  “现暂时想在家里多住几年,也许不走了。”彭姨说。言语间,透着一种眷恋。

  陈崇辉告诉记者,去年,他到英国曼彻斯特市举行香港回归十周年庆祝活动,虽然事前并未大张旗鼓宣传,居然有700多名打鼓岭后人到会,令他感动不已。

  这些侨居海外多年的老乡告诉他,如果将所有移居海外的打鼓岭人都通知上,估计不会少于10万人参加。

  对故乡的热爱,是人类共同的情感。但是,也许世界上没有哪个民族像中国人一样,对家乡的眷恋会如此深切。他们孤独地背井离乡,不确知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会有怎样的未来,他们却怀着无法化解的悠悠乡愁,每逢重大节目,都要设法回乡。如果不幸客死他乡,回乡安葬是他们人生的最后愿望。

  看着日渐冷清的村落,陈崇辉无限感慨:打鼓岭现登记在册的村庄有20条,但实际不止,因为有些村落有一条村的规模,却没一条村的地位。比如坪輋的老围村,是条老村,上世纪六十年代,村里很多人外出谋生,只剩下极少数人留守村中,由于人数不够,现连村的身份都没有。也有些村落,现仅剩下几户人甚至一个人。

  其实,他们的存在,更多的是为了保存一个村庄的名字。纵然无依无靠,纵然边境一带人迹罕至,物质简单,买东西要跋涉几公里到墟上,他们仍然留守家园,不舍离去。

  香园围炮楼孤独傲立村口

  禁区线把人隔离,却同时把乡土文化保留。当外面的世界风驰电掣,这里依然老牛拉车。禁区里许多小村,依旧保留没有薇甘菊入侵的风水林,风水林下依旧保留着古老的祖屋和书室,祖屋里外,依然可见檐牙高啄,门槛华贵,庭深阁高,雕梁画栋,钩心斗角,寿龟天井。

  打鼓岭有很多条村,村与村相隔很远,山鸡乙分上村和下村,离村很远的山头也叫山鸡乙,四面山脊,连绵的山头去到大埔田。

  从这村走到那村,记者根本认不得路。但在乡间小路走一圈,绝无寂寞感。

  山野间,有朵朵紫色喇叭花和点点米黄小花竞生烂漫;有些主村外围,零丁分布着寮屋,远看山坡上的寮屋很孤清,近看却花草如茵,屋前细心栽种着杜鹃,屋后一圈生菜番薯;坪洋村有高大的大叶桉,塘坊有孤独的白千层,香园围有百年风水林和炮楼……

  站在香园围村口,看着傲然屹立的四层高之炮楼,打鼓岭乡事委员会主席陈崇辉对记者说,这座炮楼,修筑历史大概已有七八十年。当时,主要是用来抵御土匪之用,是香园围村现存最早的建筑之一。二十世纪初,由于生活艰苦,许多村民跑到海外谋生,其中有村民更远渡重洋前往中美洲的巴拿马打工。当存了一笔钱后便回乡买田建屋,这座比一般金字顶房屋高出一倍的炮楼,就在此时建成。

  炮楼的出现,显示当年治安不靖,土匪多由深圳河另一面过来。昔日村民据守炮楼的制高点,可以监视四方动静,一旦发现匪踪,便打锣通知其它村民走入炮楼暂避。

这曾经是一家传统的客家人家,进门,有屏风、天井

  记者沿着木楼梯登炮楼,里看黑乎乎什么都看不清。打开窗户,透过炮楼外射进来的光线,可依稀看到,这座已有七八十年历史的炮楼,木楼梯因年久失修有些已腐烂,稍不留神,说不定就一脚踏空跌落楼下。即便如此,村民也未把它拆卸,让我们仍可看到炮楼耸立的雄姿。

  登上炮楼顶,四周光秃山岗及荒芜田野一览无余,深圳梧桐山顶上的电视发射塔近在咫尺。炮楼顶一隅,仍堆着许多稍大于拳头的乱石,据说是用来攻击外面土匪之用,几十年来一直保持原样。

  此炮楼前,建有四座大宅

  “你们看,它们上面的字都是反手书写的。”打鼓岭乡事委员会主席陈崇辉指着门顶上一幅麟凤图两侧的字叫记者看。

  记者仔细一看,果不其然。在粉墙黛瓦的门顶上,是一幅画于民国戊辰年(1928年)的麟凤图,图中一彩色麒麟和凤凰,两侧是古雅飘逸的反手书法字,笔笔起止自然,跌宕有力,一气呵成,令人叹为观止。

因年久失修,很多民居都已破败不堪。

  记者细细欣赏这些由万姓客家祖先200多年前从深圳莲塘流入香园围的民间文化,无不为能工巧匠的机杼之心所折服。看着那些破旧昏暗的古民居,以及斑驳残破的雕刻,总能深刻感受到,传统的民俗与文化在普通百姓中的坚守和传承。虽然改朝换代到了今天,已经历了几个轮回,但这些建筑仍然是一种世族文化在边陲乡村的标志。

  据了解,新界传统民居重视墙外装饰,立面的上方绘有壁画和题诗,前者依然艳丽夺目,后者则刚劲有力,最特别的是有些诗句以反手书写,这大概是当时流行的一种表现方式。

  “这在香港绝无仅有,是历史文化,也是历史文物。”陈崇辉说。

  村落已日渐荒凉,但“飞入寻常百姓家”的燕子,却依然在呢喃声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温暖的春天。可以想像,当年它们每个季节的离去,曾成为多少家庭的期待,盼望它们早日从远方归来,祈求一年平安顺利;如今,屋子主人已离去,但燕子却依然认得自己的家园。

香园围村民居

  打鼓岭有100多座建筑物具有文物价值

  汽车在乡道间穿梭,我们来到凤凰湖村。

  凤凰湖,一个美丽的名字

  在中国,似乎每个突兀的山头,每条奔腾的河流,都能让人遐想;似乎每条古老的村庄,都有个美丽的传说,凤凰湖也不例外。

  某日,时值烈日当空,众父老在林间乘凉,忽见有两大鸟,自北向南双双飞来,飞鸣湖上,历久不去。二鸟顶有凤冠,身披彩羽,与传闻中之凤凰无异。父老皆异之,以凤凰无宝不落,为吉祥之兆,故以“凤凰湖”为村名。并有联语以志其事,语云:“凤凰来宝地,湖村换新天”。

炮楼

  在凤凰湖村,记者看到了非常独特的建筑文化。

  村子里,围头人和客家人建的排屋并列相排,井井有条,几乎一律青砖黛瓦。其中有一排屋,面向深圳,各家门却全然不同,或向左,或向右,或斜,或正,格局各异。有的木门还挖有一小孔,打鼓岭乡事委员会主席陈崇辉告诉记者,那是用来防止敌人从门外将门封死,村民可从屋内通过这个孔将门打开。

  村中,还建有易氏宗祠、杨氏宗祠和吴氏宗祠。一个村落同时建有不同姓氏宗祠,这在香港也是少有的。

这是香园围村民居一幅画于民国戊辰年(1928年)的麟凤图

  陈崇辉告诉记者,凤凰湖村是一个大村,最早聚居者,是清朝末年从山西太原移居至广东鹤山,再迁至此的易氏族人。凤凰湖村虽地处地偏远,但四面环山,有天然屏障,且临湖而居,得灌溉之利,耕植可自供自给,村民如在桃源,乐也融融。可惜时移势易,社会治安不靖,常有匪寇入村抢掠。为团结御寇,先后有近村之杨氏及吴氏族人迁入凤凰湖村定居,于是,易、杨、吴三氏守望相助,不分彼此,发扬四海一家民族精神。

  经多年同心同德之开垦发展,村民生活安稳。户口日多,鼎盛时期达到五六千人。后来,有子孙陆续移居海外,一些村屋丢空,但现仍有100多间屋约200名村民居住。

围村内的民居

  陈崇辉说,香港的围村很有特色,每条村的村屋、饮食、语言,都不尽相同,各有其独特文化。而像凤凰湖村围头人同客家人共处一村,不同方言和睦相处,这是极少见的。

  据了解,打鼓岭的围村、瞭望塔、樟树林及一个清代功夫大师在当地的生活,均可追溯到300多年前。悠久的历史,让打鼓岭得以保存下许多历史遗迹及文物古迹。

  如位于打鼓岭坪輋禾径山之山脚,长山之侧的长山古寺,大约建于200年前,为一座古朴的佛寺;位于打鼓岭坪輋流水坑的坪源天后古庙,建于清乾隆21年,至今已有252年历史,是新界北区最大的天后庙;还有位于边境禁区山头,1948年港英政府用以监视中国大陆及深圳河对岸形势的6幢“麦景陶”碉堡,等等,这些历史建筑,均已被评级。

传统的门

  在打鼓岭,这样的历史建筑太多了,从规划署的详细目录中可以看到,打鼓岭有100多座建筑物具有文物价值,几乎每条村落都有历史遗迹,都有不同的乡土文化。如,村民自己讲自己笑的客家话、热烘烘以柴火煮的盆菜、串门子大家一起做的客家擂茶,令人赞口不绝的粉果、阿婆阿公的香脆炒米饼,等等,宝藏很多,希望将来边境禁区开发时,政府能考虑将这些古老的传统文化植入大发展规划中,不要让已保存了几百年的文化色彩流失。

  自从边境禁区拉起铁丝网的那天起,历史似乎已注定,要将这些边陲古村淘汰出现代化之列,但也似乎已注定,必将这些传统文化保留下来。当历史再次给边境禁区一次机会,禁区2400公顷土地将被释放,村民在兴奋之余,也在担忧:如果新界村落全都是一窗一户克隆的簇新丁屋,将来还是我们自己的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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