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际社会的关注和担心下,酝酿了6年之久的南苏丹公投终于在1月9日如期举行,南苏丹390多万有效选民将通过一人一票的方式,自由选择独立或继续留在苏丹框架内。如果投票率超过60%,获得简单多数的选项将成为有效选项,也就是说,如果最终成为有效选项的是“独立”,非洲第55个、也就是全球最年轻的、为国际社会普遍承认的国家,将在今年7月诞生。
从目前的情况看,喀土穆政府并不愿意占国土面积1/3和人口总数1/4的南苏丹分离出去,这不仅意味着苏丹“非洲面积最大国家”桂冠的丧失,更意味着财富的损失,因为南苏丹石油产量占全苏丹70-80%,且拥有丰富的水源、森林和物种资源。但权衡利害得失,喀土穆政府仍表明“尊重南苏丹人民选择和公决结果”的态度,巴希尔总统日前一面呼吁南苏丹人民“选择留下”,一面公开表示,如果公决选择分治,他将成为第一个承认南苏丹国独立的国家元首。
虽然最终结果出炉尚需等待几日,但从形势看,南苏丹独立的可能性显然是相当大的。由于1956-1972年和1983-2005年的两次残酷内战令南苏丹损失了数百万人口,更由于南方的黑人各族和北方的阿拉伯人历史上积怨深厚,南北苏丹文化不同源、同处一个国家的时间远短于各自分治的时间,在南苏丹首府朱巴和其它南苏丹地区,许多人将公决当做“独立倒计时开始”来看待和庆祝,一些选民甚至对外国媒体表示,投票支持独立的“没有98%也至少有95%”、“独立没有悬念”。
国际社会曾对公投能否按时举行忧心忡忡,并竭尽所能施加影响,确保公投如期举行,如今公投总算平稳,“好合好散”的气氛成为苏丹全境的主流共识,一些人因此产生了乐观情绪,如非盟南苏丹问题高级小组负责人、前南非总统姆贝基就对公投结果表示乐观,并认为苏丹内战的根源是“北苏丹和南苏丹长期的不平等”,认为公投后双方必须“重新定义彼此关系”,才能消除暴力、和睦相处。一些国际评论员更援引南苏丹外交官约翰•杜库的话,认为之所以会有南苏丹问题“正是因为统一”,由于历史上南北苏丹并非一个统一国家,强行“统一”只能引发暴力,如果公投选择分治,和平就会自然到来,一切问题将不再成为问题。
然而大多数观察家并不敢如此乐观。诚如肯尼亚《星期日民族报》的文章所称,公投仅仅是问题的开始,而非结束。
巴希尔政权之所以允许公投和南苏丹独立,并非心甘情愿,而是形势所逼,许多舆论都指出,他是迫于国际压力,以及“只要尊重公投结果,就考虑取消国际制裁和逮捕令,追加国际援助”的“胡萝卜加大棒”才勉强接受的。但目前国际社会对苏丹和他本人的一系列制裁,大多是因为达尔富尔问题所致,南苏丹问题的圆满解决未必能换来他所期望的结果;一旦希望落空,事态可能会出现反复。
南苏丹独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当地人对石油收益分配的不满,认为南方出口石油,北方却获得利益,而公投的前提就是双方重新商讨石油收益分配比例,这项工作既艰难又充满风险,诚如英国《卫报》所指出的“石油会燃烧”,一旦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南北苏丹对盛产石油的阿布耶伊地区存在争议,此次公投,该地区会自行投票选择加入南方或北方,如果措置不当,这里很可能成为摩擦和冲突的“火药桶”。目前南方的石油都通过管道经北方的苏丹港出口,炼油设施也大多在北方,这些也是北方追求更多石油收益分配比例的底气,但南苏丹当局正积极筹划在国际援助下修建从南方通往肯尼亚蒙巴萨港的输油管线,一旦修通启用,很可能谋求在石油问题上的南北“脱钩”,届时新的矛盾又将酝酿。不仅如此,尼罗河水源分配等问题历来是南北苏丹的“老大难”,却很少引起国际关注,一旦公决结束,国际监督减弱,“老大难”同样可能成为冲突的导火索。
不仅如此,和富庶的北苏丹相比,南苏丹十分贫穷落后,基础设施匮乏,相当于法国面积的领土上居然只有38公里铺设路面的公路,只有2%人口有小学文化程度,文盲率高达85%,许多非洲媒体都担心,即将诞生的将是非洲这个最贫穷大洲的最贫穷国家。一些观察家指出,朱巴政府和喀土穆政府一样,同样存在专制、腐败、官僚主义等问题,如今南北统一,他们可以将贫穷的根源归咎于北方,但一旦独立,南苏丹人民将势必把一切责任归咎于朱巴政府,届时南苏丹这个既没有主体民族、又没有主体宗教的年轻实体,或许会面临内部冲突的危险。
南苏丹公投只是艰苦工作的开始,而绝非结束。公投不能包治百病,更不会带来“必然的和平”,南北苏丹和国际社会必须共同努力,避免两个苏丹、尤其是南苏丹成为“失败国家”,并心平气和、公平合理地协商好、处理好石油利益分配、水源和领土纠纷,惟如此,才能合则好合,散则好散,才能真正实现和平共处,共同繁荣。
(中国日报网特约评论员 陶短房 编辑:婧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