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华尔街日报》报道,中国报纸的社论很少用嘲弄的笔调,但其中蕴含的情感态度却往往不无讥讽:美国——这个超级大国已经过气了。
《环球时报》这份具有民族主义倾向的报纸在奥巴马本月访问北京的几日前,对于美国如今面对的困境,做出了此番评价:“根本懒得改革。”这反映了大多数中国人对美国衰落的普遍看法。这个报纸评论道,美国政坛已经一团糟,社会凝聚力在不断降低。至于奥巴马,他只是“做着一份乏味的工作。”
在国际关系中,国与国之间相互的认知至关重要——如若处理不当,甚至可能引发军事冲突。
当今美国人对中国人的主流看法和中国人对美国人的主流看法正不断脱离实际——而这正日益着威胁全球稳定发展。
中国习惯性地夸大美国的弱势,看轻美国的优势。而美国正好相反,大肆鼓吹中国的崛起而低估其弱点。
其效果是加剧了世界上最大的两个经济体在东亚的危险对抗。
中国在外交上舍弃多年来的谨慎作风,以一个充满勇气的崭新形象直面来自美国,及美国的地区盟友和朋友的挑战,包括日本和菲律宾。
11月初,习近平在亚太领导人会议上会晤奥巴马(图片来源:美联社)
与此同时,迫于中国的军事实力有朝一日将亚太地区与美比肩的顾虑,美国也逐渐将力量的“重心”转移到亚太。
不仅普通中国人民和美国人民在对方眼中形象是歪曲的,高级官员,尤其是那些通过延续这类迷思和误解牟利的军事战略家也是如此。
2008年,自从美国陷入大萧条之后最严重的金融危机,中美间的认知差距不断扩大。对于中国领导人来说,这是一道分水岭,他们认识到,从长远看,军事力量是水,而经济实力是源。
中国运将经济置于飞速转动的齿轮上,以极大力度投资各类建设,弥补出口上的损失,决心不让经济发展的步调被危机打乱。
对于许多中国共产党高层来说,权力的天平似乎发生了倾斜:中国的时代真的到来了,而美国已江河日下,其在全球的主导地位难保。
这种情感似乎盖过了一些更理性的分析。例如,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China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学者张斌在2010年撰文称“美国作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其地位并未被根本撼动。”
这番评价顶住了时间的检验。而不少中国近期的增长其实都是一场虚幻,这都是不计后果的贷款和投资浪费的结果。中国出现了许多无人走的孤桥和空荡荡的“鬼城”。国有企业的债务已经失去了控制;慢性产能过剩困扰着钢铁和造船等行业。
排除治理污染带来的高额开支和各种生产性日趋低下的经济活动,中国貌似奇迹般的增长其实不过如此。中国的耕地约有20%受到污染。
此外,这些超级难题还需与其它一系列问题一起处理——崩坏的教育体制、极度资金不足的养老金和福利计划、医疗保健覆盖面不足——如今中国的劳动力上的优势已经逐渐转为劣势。中国人口老龄化加剧,劳动力不日将缩减。目前看来,这种趋势已不可逆转。
高盛集团(Goldman Sachs)的经济学者和其它投资银行都认为中国在总体经济产出这方面必将超越美国。但美国人萨默斯(Larry Summers)不买他们的账。
萨默斯,这位美国前财长近日与同在哈佛的学者兰特•普里切特(Lant Pritchett)合著了一份研究报告,他在报告中称,中国在经历史上最飞速的经济发展之后,将会回复到世界平均水平——很有可能是2%,而不是今年预期的7.5%或其它。换句话说,中国不会很快超过美国,事实上,可能永远无法赶上。
与此同时,美国的长期经济前景正愈发明朗。企业都非常有活力和创造力:硅谷凭优越的奖励报酬使中国的工程师尽入囊中。多亏了页岩气革命,连制造业也在日渐回温。下一个十年,美国将可能实现能源自给自足。
上述的任何一点都不足以说中国已经穷途末路。习近平主席其广泛的经济改革已走上了让人印象深刻的第一步。很多人都发现:在过去25年,少有人赌中国不会赢。
但是,中国想要不经一番风浪稳稳地保持高速发展已经越来越难了。
美国对成功也并非已胜券在握。《环球时报》就美国的弱势进行了一番中肯的评价(谁能否认华盛顿的政治僵局将招致的恶果?)
认知的错误可能导致逻辑混乱。美国人曾经多年错误地将苏联当作致命的经济威胁。而且,虽然现在听起来大可能——他们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一直觉得自己国家将被日本赶超。
认知也能塑造历史。古希腊哲学家修昔底德(Thucydides)这么解释公元前5世纪伯罗奔尼撒战争(Peloponnesian War)爆发的原因:“雅典崛起刺激了斯巴达的恐惧心理,战争由此不可避免。”
中国不是必定崛起,美国也并非注定衰亡。然而,必胜主义(triumphalism)和恐惧的易燃混合体却实实在在存在。这才是当代东亚面临的真正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