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繁荣的国防贸易最近几年呈衰落趋势。它会反弹吗？
就战略关系而言，没有几个国家能比得上20世纪60年代起印度和俄罗斯共建的持久的合作伙伴关系。近半个世纪以来，俄罗斯一直是印度最重要的军火供应商。事实上，国防贸易是两国战略关系存在的重要因素，尤其是在后冷战时期。然而俄罗斯对印度的军火销量现在正逐步下降。为了巩固日益增强的地缘政治地位和同美国的战略友好关系，印度在西方找到了新的合作伙伴。昔日同俄罗斯典型的双边关系正日益成为双方的沉重负担。
这种转变已酝酿了十年，可以追溯到印美签署的《123协议》。寻求与印度建立“战略伙伴关系”可能是对乔治·沃克·布什（George W. Bush）总统外交政策的最持久的继承。随着南亚宗教极端主义的兴起，布什政府确信印度可能会是该地区政治稳定的驱动力量。美国坚信两国之间存在着共同的地缘政治利益，于是便采取行动将印度提升为其战略盟友。接下来便是有着几十年历史的防扩散政策的逆转。该政策在2005年签署《美印民用核协议》时达到了顶峰。美印建立战略性友好关系成为印度参与全球军火贸易的分水岭。针对许多印度军火企业的制裁已经解除，高科技的出口管控也逐渐放宽。
印度市场向更多国外主要的航空航天和军火企业敞开了大门。十年间，印度和以色列间的军火贸易额增长至100亿美元，与此同时，美印间的贸易额也达到了90亿美元。这都对俄印两国间的军火贸易带来不利影响。尽管俄印两国军火贸易的绝对值很高，但至少从短期来看，俄罗斯在印度军火市场上的份额在不断减少。最近几年，俄罗斯在争夺印度军火贸易大订单中输给了其他新兴出口国家，其中价值70亿美元的36架中型多用途战斗机（MMRCA）招标项目就被法国夺去；而价值41亿美元的10架C-17“环球霸王III”（Globemaster-III）战略运输机以及价值21亿美元的8架P-8I海上巡逻机订单均被美国夺去。
目前，为了执行已生效的合同，俄罗斯国防工业仍与印度保持相当可观的国防贸易联系。除了即将实行的一个价值110亿美元的项目，即与俄罗斯共同研发第五代战斗机（FGFA）以外，印度并没有购买新的俄罗斯武器的具体计划。尽管俄罗斯参与了最近印度军方对外国企业的各种招标，但都没有明显的优势。在印度空军（Indian Air Force）一项价值10亿美元、采购6架空中加油机的合同竞标中，欧洲宇航防务集团（EADS）空客A330多用途加油运输机（MRTT）优于俄罗斯伊尔-78（Ilyushin Il-78）加油机，成为首选。在直升机方面，俄罗斯表现同样不好，在武装直升机和重型直升机的招标中，分别输给了波音公司的AH-64“阿帕奇”（Apache）和CH-47F“奇努克”（Chinook）。因此，等俄罗斯与印度几年前签订的合同到期后，俄罗斯很可能会失去其几十年来对印度国防工业的控制。
关系降级
麻烦已经在酝酿当中。所有迹象都表明俄罗斯正逐渐削弱其与印度的军事科技关系，将印度从独家合作伙伴下降到优先合作伙伴。鉴于印度开始对武器进口多样化，并不再视俄罗斯为唯一贸易伙伴，俄罗斯这样的实用主义做法并不让人惊讶。可以看出，俄罗斯的军工出口开始转向巴基斯坦。值得注意的是，俄罗斯最近决定向巴基斯坦提供米-35雌鹿（Mi-35 Hind）攻击直升机。此前，俄罗斯顾及印度跟巴基斯坦的紧张关系，一直没有向巴基斯坦提供杀伤性军事装备，这得益于印俄之间独一无二的军事合作关系，可以追溯到1971年两国签订的《印苏和平友好合作条约》（the Indo-Soviet Treaty of Friendship, Cooperation and Peace）。因此，俄罗斯与巴基斯坦的交易令许多地缘政治评论家大吃一惊，维尔·费尔根豪尔（Pavel Felgenhauer）等评论家甚至称之为“俄罗斯在该区域重要、关键的政策转变”。俄罗斯外交官员意识到印度对此事十分敏感，于是反应迅速，就像提前计划好似的，指出协商也是“与巴基斯坦进行防御反恐合作”的一部分。但是，最近俄罗斯对这个问题的重新定位预示着俄罗斯对此地区的军事政策将有所改变。
印度国防研究所(IDSA)学者乔桑娜·巴克希（Jyotsna Bakshi）称俄罗斯“迫切”需要售卖武器。正是这种需要导致了非常明显的政策转变。苏联解体之后最主要的问题之一就是15个独立的国家如何分配之前的外债和资产。俄罗斯接手了庞大的军事工业复合体，包括1600家军工企业，近200万工人。今天，工人数上升到了250至300万之间，占俄罗斯制造业就业人员的20%。但是俄罗斯并没有足够强劲的经济来支撑如此大规模的军工复合体产业。在苏联解体前的三年里，军费开支占国内生产总值的平均百分比是14.1%，相比之下，俄罗斯1992年到2013年的平均百分比是3.8%。俄罗斯为弥补军费开支赤字，维持现有经济规模，支撑其资源消耗巨大的国防及研发机构，只得越发依赖于军备出口。巴克希指出，俄罗斯前副总理克勒巴诺夫（Ilya Klebanov）曾表示，“俄罗斯国防预算过低，而政府军备订单又过少，所以武器出口就成了俄罗斯国防工业的救命稻草”。因此，除了要积极发展同其他国家的战略合作关系，俄罗斯武器出口还肩负着为国内国防工业提供资金的财政重任。俄罗斯现在着手重振对巴基斯坦和其他国家的军事出口，从根本上来说可能还是出于背后的经济原因。
近期中俄军事频繁合作的动向也引起了印度的注意。俄罗斯将先进的苏- 35（Su-35）战斗机出售给中国可能会引起自身的利益冲突。俄罗斯对中国多出售一件武器装备，其对印度市场的吸引力就会减少一分。在航天航空方面尤为如此，因为印度空军舰队装备大部分依赖俄罗斯进口。有些人认为俄罗斯对印度所出售装备的配置要高于中国，但这种说法还有待验证，因为对华军售并未经过技术评估或试验。但是印度方面仍有可能转而寻求其他武器装备卖家，尤其是能够保障其与中国进口武器形成竞争优势的制造商。
中国以采用逆向技术再现外国军事装备的设计过程出名，中国曾从俄罗斯购进一小批苏- 27侧卫（Su-27 Flanker）战斗机并通过逆向工程改造出了自己的歼—11B（J-11B）战斗机，这件事让俄罗斯很是恼火。对比之下，印度与俄罗斯的军事交易就没有这么多磕磕绊绊。如果俄罗斯将中国有争议的逆向技术和业已坚实的工业基础纳入决策考量范围，印度远比中国适合做长期军火交易伙伴。接下来，在印度和俄罗斯能适应当前流行的现实政治之前，两国将面临一段时期的不和谐。
本文作者：新加坡国立大学（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南亚研究所（the Institute of South Asian Studies）研究员贾扬特·辛格（Jayant Singh）
